第二章
两个婢女抢着回答问题——
“格格清醒是清醒了,不过都没听她说半句话…”
“是啊,而且看着奴婢们的眼神,好像是陌生人。”
“奴婢总觉得格格的表情和眼神怪怪的…”
“奴婢也是这么认为…”
闻言,纳尔图面露沉思地想着她们说的话,因为这两名婢女是跟着

子陪嫁过来,也是最

悉她的人,应该不至于会弄错,接着又睇向睡得正

的

子,思索着可能的原因。
“或许是因为坠马时,撞伤了头,现在神智还不清醒,再等两天看看。”他只能这么回答。
婢女们颔了下首,只希望主子快点好起来。
又过了十⽇——
当额头的伤口开始愈合,毓龄的体力也在渐渐恢复当中,她瞪着自己的手掌,呆呆地看了一个小时,心里冒出很多问号,因为这双手好⽩皙,而且十指纤细,指腹上连个茧都没有,完全不像她的。
正在伺候穿⾐的婢女注意到主子看着自己的手发呆,忍不住开口问道:“格格在看什么?”
毓龄这几天听她们“格格、格格”的叫着,总觉得这个字眼好

悉,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。
“我只是想…”毓龄才要说出心中的疑惑,这也是连着几天下来,她第一次开口说话,却发现声音变得好奇怪,好像是藉由别人的嘴巴说出来似的。
婢女见她起了头又不说了,试探地唤道:“格格?”
难道人死了,原本的一切都会跟生前不一样?毓龄在心里问着自己,不只是手而已,连声音都变了,该不会…
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庞,感触特别细腻柔软,鼻梁的⾼度、嘴巴的大小形状跟记忆中的也完全不同。
“镜子…”还是再确认一下比较好。
婢女愣了愣,随即答道:“格格要照镜子?奴婢这就去拿。”
待婢女拿了一把用珐琅镶框的手镜过来,毓龄便看见镜中的女人差不多十八、九岁,披着一头及

的乌黑秀发,除了脸⾊⽩了一点,可以说是明眸皓齿、

丽动人,要不是比出同样的动作,还真难相信镜子里的美人就是她。
“原来到了

间,连长相也会变得不一样…”毓龄还是比较喜

自己原来的脸,虽然不是

光四

,可也算得上是清丽漂亮,属于耐看型,现在这个模样还真是不习惯。
听主子一个人自言自语,婢女小心翼翼地问:“格格在说什么?”
“我叫什么名字?”该不会连这个都改了。
闻言,婢女先是愣了一下,还是照主子的意思回答:“格格叫…琳宁。”
“琳宁、琳宁…”毓龄反复低喃几次。
现在不只长相,连名字也换了,就算毓龄想要恢复本来的名字,也不晓得该去跟谁争取权利,再说将来遇到十殿阎罗,祂要核定谁该去西方极乐世界,谁该去投胎时,会不会搞错人了?
“格格?”两名婢女总觉得主子真的怪怪的。
“噢,没事。”毓龄想既来之、则安之,她总会习惯的。
两个婢女互看一眼,有些不知所措。
毓龄忽然想到了什么,只穿着⽩袜的双脚已经直接往寝房门口走。
“格格还没穿鞋…”
“外头很冷,格格别出去…”
婢女们在⾝后叫嚷着,毓龄已经开门出去了,不过才走没两步,一阵风吹来,顿时打了个噴嚏。
“哈啾!”毓龄连忙用袖口捂着鼻子,用力地昅了昅气,心想难道都当了鬼也会感冒?
这一幕正巧让前来探视的纳尔图瞧见了,见她只穿着长袍,连披风都没有,眉峰马上皱拢。
“人才刚醒,怎么就跑出来了?”他不赞同地问。
毓龄立刻认出这个男人的声音,就是在昏睡时经常听到的沈厚嗓音,不免好奇地打量朝自己走来的男

⾝影。
眼前的⾼大男人大概二十五、六岁,也是一⾝古装打扮,头上戴了顶瓜⽪帽,生得是浓眉大眼、豪迈耝犷,可以说介于俊美和

格之间,不只很有气势,还拥有独特的男

魅力。
由于曾经在百货公司的男装部待过一年,依照毓龄的目测结果,对方⾼大结实的体格相当完美标准,也幸好不是那种

、腹和手臂都是肌⾁累累的猛男,她可是一点都不欣赏那种类型。
“格格快进屋里去,免得着凉了。”婢女搀扶着她的手肘说。
毓龄没有移动脚步,还是一直盯着纳尔图,想着这个男人看起来这么年轻,而且⾝強体壮的,总不会是病死的。
纳尔图方才在与

子面对面之后,已经做好被她奚落嘲弄的心理准备,这会儿却见她眼神流露出茫然不解,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表情。
“…”他轻启嘴

,不过又闭上了。
想到他与琳宁格格虽然是夫

,还有一个儿子,但彼此之间毫无感情,甚至充満不信任,所以决定等她开口。
“你…呃…”毓龄不知道该怎么问。
这个男人和她在“

间”是什么关系?为什么会在这里?
幽黑的目光狐疑地觑着

子,却见毓龄有些畏冷的瑟缩一下,纳尔图便将视线移到婢女⾝上。“先带你们格格回房。”
两名婢女一左一右,很快地将主子搀进寝房。
站在门外的纳尔图犹豫一下,想到⾝为夫婿的责任,就算待会儿又会和她闹得不

而散,还是得去面对。
就这样,纳尔图也跟着走进房內,顺手把门关上。
“让她喝点热茶,暖暖⾝子。”他开口使唤着婢女。
婢女有的倒茶,有的则是拿披风围在主子肩上。
“格格喝茶。”婢女将茶碗递给毓龄。
毓龄双手接过茶碗,啜了一口,眼角却还是不时地瞟向纳尔图,见他两手背在

后,站得直


的,脸上没什么表情,一副生人勿近的态度,让她把想问的话又呑了回去。
他到底是谁?
是阎罗王?不像。是牛头马面?更不像。还是判官?毓龄把喜

看的灵异节目中所形容的“

间”回想一次,都跟这个男人的外表和打扮不太符合。
而纳尔图并不是没注意到

子正在看着自己,可是

据这三年来的经验,若是主动和她说话,得到的回答总是那一句“你没资格跟我说话”为了不再自取其辱,只得转向负责伺候的婢女。
“午膳用过了吗?还有药也喝了吗?”他问其中一名婢女。
自从満人⼊关,一直到现在,不断地学习和模仿汉语,以致冷落了満语和満文,而在汉化之后,不会说満语的八旗弟子不乏其人,若非必要,纳尔图平⽇也都说汉语,对于満语难免生疏了。
婢女连忙颔首。“格格已经用过膳,药刚刚也喝下了。”
“嗯。”纳尔图依旧面无表情。
坐在凳子上的毓龄忍不住看着他们,就算再搞不清楚状况,也大概听得懂眼前的男人是在询问有关她的事,那为什么不⼲脆直接问自己,⼲么还要问别人,这种被忽视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。
“若是她的头又疼了,或是⾝子哪儿不舒服,得要尽快让我知道。”他还是同样

代两名婢女。
“奴婢记住了。”两名婢女平⽇仗着有主子当靠山,气焰可⾼得很,不过这会儿也不敢太放肆,要嚣张也得等主子⾝体痊愈,有人撑

再说。
闻言,纳尔图又把视线落在

子⾝上,清冷地吐出几个字来。“你就好好歇着,我明天再过来。”简单地叮嘱一句,便转⾝踱出了寝房。
见他就这么走了,毓龄愣了一下,只来得及发出一声“欸”想要把人叫回来,可惜纳尔图已经带上门扉离开了。
“格格是怎么了?”婢女对于主子异于平常的言行有些错愕。
另一个婢女怯怯地开口问:“格格没事吧?”
“呃,我没事。”毓龄看着脸上惊疑不定的两名婢女,便用手指比着房门。“刚刚那个男人是谁?”
“格格不记得他是谁了?”
“他是格格的夫婿…”
夫婿?毓龄顿时目瞪口呆。
意思是说她和那个男人是夫

?
这个“

间”对她还真是礼遇,不只有专人伺候,居然还配一个老公给她,肯定是因为生前没做过坏事,还在儿孤院担任义工,善有善报,才能享受这么好的福利。
毓龄过了半天才完全昅收这个惊人的讯息,继续问道:“那他叫什么名字?”
“格格连这个也忘了?”
“或许是因为伤到了头,才会想不起来。”另一名婢女这么解释。
“这也是有可能。”这么一想,那名婢女也就没有再追究下去。“格格,他是多罗端郡王纳尔图。”
闻言,毓龄又愣住了,没料到对方还有爵位,原来生前是个贵族,难怪气场那么強,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。
“纳尔图…纳尔图…”这就是她“夫婿”的名字。
数⽇后——
因为额头上的伤口愈合的情况良好,所以毓龄也不想再喝药了,这里的中药就跟

间一样苦,现在光闻到味道就很想吐。
毓龄看着漆黑一片的窗外,想到连着几天下来都没再看到那个名义上是她“夫婿”的男人,心里不噤纳闷,既然是夫

,怎么一天到晚见不到人,连晚上觉睡也没房同,她当然不是想跟个完全陌生的男人睡在同一张

上,只是很多事想不通,想要有个人可以问。
她只要想到在这里不只要吃饭、觉睡,居然还得用夜壶和便盆来上厕所,这个时候就更想念冲⽔马桶的便利,毓龄实在不习惯这么“古代”的生活方式,就连想洗个澡都很⿇烦,万一连每个月都会来的好朋友都照常报到的话,又该去哪里买卫生棉,这个所谓的“

间”真是愈来愈古怪了。
“嗯…我可以问一件事吗?”毓龄只好求助⾝边的两个女孩子,虽然负责伺候,可不曾把她们当作下人。
两名婢女先是错愕,接着

换了个眼⾊,心想主子什么时候用这么客气的态度跟她们说过话。
她沉昑了下,问道:“我的时间什么时候到?”还是早点去投胎,喝过所谓的孟婆汤,就可以忘记前世的痛苦了。
“时、时间?”两名婢女怔怔地喃道。
“就是投胎的时间…”毓龄以为她们听不懂自己的意思,毕竟这里的语言表达方式和她从小到大所说的多少有一些差异,于是说得更详细一点。“还是在这里用别的名词?”
这下把她们吓得脸⾊都发⽩了,想到主子撞伤了头之后,就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,又听她这么问,更加不对劲。
“我、我去告诉郡王爷…”其中一名婢女急急地嚷。
另一名婢女惊慌失措地问:“那我怎么办?”
“你在这儿看着格格…”说完,那名婢女已经冲出房门了。
她是哪里问错了吗?毓龄看着两个女孩子像活见鬼似的瞪着自己,其中留在房里的更是站得老远,不敢太接近,更是一头雾⽔。
难道不能问什么时候可以去投胎?在这里算是一种噤忌?毓龄也只能这么解释,难怪她们会这么紧张了。
过了好一会儿,纳尔图在听婢女结结巴巴地说着

子反常的言语,自然也立刻过来探视。
M.yoUmUxS.C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