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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、玉山蟠桃宴
 ⽟山是上古圣地,灵气特殊,任何神兵利器只要进⼊⽟山就会失去法力,是永无兵戈之争的世外桃源。所有执掌⽟山的女子都恪守古训,不⼊红尘、远离纷争。历次神族争斗中,超然世外的⽟山庇护过不少神和妖,就是神农和⾼辛两个上古神族都曾受过⽟山恩惠,因而,⽟山在大荒地位尊崇,就是三帝也礼让三分。

 执掌⽟山的女子被尊称为王⺟,因⽟山在西,世人也常称西王⺟,王⺟每三十年举行一次蟠桃宴,邀天下英雄齐聚一堂。

 蚩尤一⾝红袍,大步从瑶池边走过,神情冷漠,目光锐利。

 瑶池岸边遍植桃树,花开千年不落,岸上繁花烂漫,岸下碧波漾,花映⽔,⽔映花,岸上岸下,一团团、一簇簇,相辉映,缤纷绚烂。桃花林內,两位女子并肩而行,从外貌看上去,年龄差不多,实际却是两个辈分。一位是神农国的大王姬云桑,一位就是⽟山王⺟。

 传说⽟山之上宝贝无数,云桑好奇地问王⺟⽟山到底收蔵了些什么神兵宝器。

 王⺟毫不避讳云桑,详细地一一道来。

 云桑问王⺟“只听闻盘古大帝有一把劈开了天地的盘古斧,从未听闻过盘古弓,难道这世间竟没有一支箭可配用?既无箭,那要弓何用?”

 王⺟子严肃,不苟言笑,对云桑却十分和蔼,温和地说:“这把弓并不是用来杀戮,而是用来寻找。太祖师傅的残存手稿上说盘古大帝劈开天地后,因为忙碌于治理这个天地,失去了心爱的女子,盘古大帝为了寻回她,于是打造了这把弓。据说把弓拉満,只要心里念着谁,不管他是神是魔、是生是死,盘古弓都会中他的心。”

 “都已经死了,还什么心?”

 “不知道。据说当年伏羲大帝仙逝后,女娲大帝因为相思难解,曾上⽟山借弓,可是拼尽全部神力,満弓出后,并没有感应到伏羲大帝。”

 云桑虽然稳重,毕竟少女心,一听立即生了‮趣兴‬,感叹道:“原来女娲大帝也像普通女子一般。只是盘古大帝神力无边,无所不知,怎么会找不到自己的心爱的女子呢?他心爱的女子是谁?是失踪了,还是死了?”

 “不知道。”

 “盘古大帝铸成弓后找回他心爱的女子了吗?”

 王⺟笑道:“我怎么知道?你这孩子别较真了!太祖师傅只是据传闻随手记录,究竟是真是假都不知道,也许庒就是一段穿凿附会的无稽之谈。”

 蚩尤听到这里,分开枝桠,走了过去“我想要这把盘古弓。”

 王⺟心內暗惊,她居然没有察觉到他在近处,语气却依旧温和“这是⽟山收蔵的神器之首,不能给你。”

 云桑赶在蚩尤开口前,抢着说:“王⺟,这次蟠桃大会用来做彩头的宝贝是什么?”又对蚩尤说:“你若想要神器,到时候去抢这个宝贝。”

 “肯定不是盘古弓,不过也是难得一见的神器。”王⺟打算离去“轩辕王姬第一次来⽟山,我还要去见见她,你们随意。”

 云桑少时曾跟随轩辕王后嫘祖学过养蚕纺纱,与轩辕王姬轩辕妭(Ba)朝夕相伴过十年,感情很好,喜道:“原来妭妹妹也来了,我都好多年没见过她了,待会就去找她叙旧。”

 云桑看王⺟走远了,对蚩尤半是警告、半是央求地说:“我知道你一向无法无天,任胡为,不过这里不是神农山,你可千万别来,否则出了事,谁都救不了你。”

 “知道了。”蚩尤笑了笑,打量着桃林的方位布局,

 重重花影中,⽔榭的栏杆上悬空坐着一个青⾐女子,女子双手提着裙裾,脚上没有穿鞋,踢打着⽔玩。串串⽔花⾼⾼飞起,粼粼月光与点点波光一同漾在她雪⽩的⾜尖。

 叫嚷声传过来,打破了瑶池夜晚的宁静,青⾐女子笑着闻声回头,蚩尤⾝子一震,硬生生地停住了步子。溶溶月⾊下,女子面目清晰,正是他遍寻不着、以为已死的西陵珩。

 “蚩尤?你怎么在这里?”西陵珩跳起来,満面惊讶,看似凶巴巴,眼中却是蔵也蔵不住的惊喜。

 蚩尤呆了一瞬,几步飞掠到她⾝前,一把抓住她,仔仔细细地盯着她,这才敢确认一切是真“你又怎么在这里?”

 西陵珩顾不上回答,指指桃林里的侍卫“他们是在追你吗?你偷了什么?”

 蚩尤耸耸肩,大大咧咧地说:“我从⽟山地宮拿了把弓,不过现在已经没有用了,待会还给他们算了。”

 西陵珩脸⾊大变“你、你、你找死!这是圣地⽟山,就是⻩帝、炎帝、俊帝来了都要遵守⽟山的规矩!”西陵珩急得团团转,蚩尤却一点不着急,好整以暇地笑看着西陵珩着急。

 眼看着侍卫们越来越近,西陵珩飞脚把蚩尤踢到⽔里“快逃!我来挡着追兵!赶快逃下⽟山,立即把这破弓扔了!不管发生什么事情,都永不要承认你进过⽟山地宮盗宝,一旦承认必死无疑!”

 蚩尤一脸无赖相,脑袋浮在⽔面,紧张兮兮地说:“好媳妇,你若倒霉了,千万别把我招供出来。”

 西陵珩没好气地说:“快滚!”

 眼见着侍卫们蜂拥而来,西陵珩偷偷去觑⽔面,看蚩尤已经消失,才松了口气,隐隐觉得哪里不对,却已被侍卫们团团包围住,顾不上多想,和侍卫胡搅蛮地拖延着时间。

 蟠桃宴在傍晚开始,座位设在瑶池边,亭台楼阁內安放着案榻,参差错落,看似随意,实际极有讲究。

 主席上设了四座,王⺟坐主位,右手边坐的是⾼辛族的王子季厘,左手边坐的是神农族的王姬云桑,云桑下方是轩辕族王子昌意。挨着他们的是四世家的席位,再远处才是其余各族来宾。

 蚩尤坐在神农席中,一边举杯慢饮,一边用神识搜着西陵珩,没有发现她。想来因为犯错,被噤止参加蟠桃宴了。

 王⺟命侍女将宝匣打开,匣內装着一朵娇滴的桃花,王⺟说:“这是⽟山灵气孕育出的驻颜花,不但是兵器,还可以不耗费主人一丝灵力就帮主人停驻年轻的容颜,”

 所有女子都梦寐以求容颜永驻,不噤低声惊叹。

 蚩尤站在一旁,静看着比斗,直到最后一轮决出了胜负,他才掠向试炼台,几招就把胜者退,迅雷不及掩耳地夺取了驻颜花,对王⺟扬扬指间的桃花“多谢!”旋即跃下试炼台,飘然而去。

 举座皆惊!

 云桑心內暗骂蚩尤,面上却仍全力维护蚩尤,为他寻着行事如此无礼的借口。

 王⺟倒也没介意,只淡淡宣布了神农族蚩尤获胜。

 蟠桃宴后,宾客全部离去,没有了宾客自然也不用傀儡宮女,宮殿內真正的宮女并不多,来来去去,悄无声息,常常一早上都听不到一句说话声。

 西陵珩忽然明⽩了为什么王⺟每三十年要开一次蟠桃宴,太寂寞了!即使都是些不相⼲者,也可以用别人的热闹打发自己的寂寞。

 想着自己被罚,噤于⽟山一百二十年,几万个⽇⽇夜夜,向来乐天的她都开始犯愁。

 蚩尤似乎猜到她会觉得孤单,派侍从送来一只瘦弱的獙獙(BiBi),它的⺟亲在守卫地盘时战死,临死前还未生产,为了让孩子活命,拼着最后一口气,用利爪剖开自己的肚子,将未⾜月的孩子取出,恰好被蚩尤所救,可这样的孩子又如何能活呢?

 西陵珩拿天下人梦寐以求的蟠桃和⽟髓喂獙獙,她不觉得是浪费,既然活不长,那就要吃喝尽兴。蟠桃和⽟髓汇聚天地灵气,可正因为灵气过于充沛,若不能昅纳,反而会致人于死。果然,没多久,小獙獙的⽑⽪鼓起来,越来越大,变得像个⽪球,像是马上就要炸裂,因为痛苦,小獙獙双眼通红,暴躁不安。西陵珩着急地安抚着它,它却又抓又咬,西陵珩的手被抓得鲜⾎直流。小獙獙无意昅到她的鲜⾎,觉得减轻了痛苦,它就紧紧咬着西陵珩的手,用力地昅着她的⾎。西陵珩倒是不在意,由着它昅,也丝毫不束缚自己的灵力。慢慢地,獙獙的⾝体恢复了原样,它心満意⾜地蹭着西陵珩,沉睡过去。

 误打误撞,竟然寻得了一线生机,真是傻有傻福!

 西陵珩被关在深山,只有阿獙相伴,每⽇就盼着能收到信。

 大哥青公务繁忙,不要说写信,连一点慰问的话都没有。四哥昌意倒是很关心她,可主要是送些吃的玩的,并不怎么写信。唯独蚩尤来信频密,常常一月好几封,大到各地风光,小到他听的一个笑话、吃的一道菜,都会写到信里,也不拘长短,长时百字,短时就一句“案头的昙花开了,⽩⾊,很香。”

 有时,还会给她惊喜。蚩尤告诉她,汉⽔出了吃人的大⽔怪,他主动请命去制伏⽔怪,受了点轻伤,不过⽔怪死了,他把⽔怪的牙齿做成风铃带给她。

 西陵珩将风铃挂在屋檐下,每当风吹过,在悦耳的叮当声中,她脑海中会栩栩如生地浮现出:巨浪滔天,蚩尤与⽔怪搏斗,胳膊受伤,鲜⾎染红了汉⽔,而他嘴角仍带着満不在乎的狂妄笑意。

 西陵珩渐渐依赖上了蚩尤的信,即使只是寥寥一句,也带着外面天地的生机和精彩。她的回信则千篇一律,她和阿獙做了什么,她和阿獙又做了什么。

 西陵珩偶尔会想,如果把她的信放到一起看,肯定能把蚩尤闷死,不过她写得很开心,蚩尤也一直没有被她烦到不再给她回信。

 蚩尤找了一只很好的鸟做信使:一只五花大绑着的琅鸟。

 琅鸟通体⽩⾊,双眼碧绿,因为体态美丽,情温顺,所以神族少女常养在闺房,可这只琅鸟十分倨傲,抬头望天,看都不看西陵珩一眼。

 西陵珩给琅鸟喂食,它很温驯,乖乖吃了两条小五⾊鱼,西陵珩心喜,也不难驯嘛!喂第三条时,琅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啄在西陵珩手上,撕去一片⾁。

 西陵珩对琅鸟说:“你能和蚩尤斗,可见早已不是凡鸟,我没那心力驯化你,但蚩尤费心捉你送给我,我不能拂逆他的心意,轻易将你放走。你先在⽟山暂住,为我传递消息,等我下山之⽇,随你选择是走是留。你若答应,我现在就松开你,你若不答应,我就捆你一百年。”

 一百多天后,西陵珩放完食物要走时,它用嘴叼住了西陵珩的⾐服。

 西陵珩回首看它“你答应了?”

 它把头一昂,不吭声。

 西陵珩对它的臭脾气毫不介意,微笑着说:“你脾气虽暴烈,子却⾼傲,自然不屑于有诺不践。”她挥手‮开解‬它⾝上的绳子“我有事时会找你,平⽇里你若不想见我,⽟山之內,随你翱翔。”

 他刚要飞走,西陵珩又说:“你不是琅鸟,也不是凤凰,你就是你,天下间独一无二,我就暂且叫你烈,你⽇后若有机缘修成人形,可以随自己喜好换别的称号。”

 烈呆呆地站着,似在思索西陵珩的话,西陵珩手拿桃枝,在地上写下“烈”两字。

 琅鸟盯着地上的“烈”看了半晌,展翅而去。

 西陵珩轻嘘口气,对阿獙‮头摇‬感叹“它真是太倔犟了,爱自由的飞禽竟然能坚持一百多天!我差点就撑不下去,打算给蚩尤写信,求他允许我放了它。”

 经过几十年的相处,阿獙和烈已混,阿獙和烈戏耍时,西陵珩就一边看守桃林,一边养蚕。

 几十年来,她收了蚩尤很多礼物,却没有一件回赠。⽟山之上有美⽟、有异草、有奇珍,可那都属于王⺟,不属于她。

 她的⺟亲精通养蚕纺纱,在她还没学会说话时就已经学会了辨别各种蚕种。她琢磨着也许可以借助⽟山的灵气,养出一种天下绝无仅有的蚕,为蚩尤做一件天下绝无仅有的⾐袍。

 十六年养成桃花蚕,五年纺纱,三年织布,一年裁⾐,西陵珩总共花费了二十五年为蚩尤准备好了⾐袍。⾐袍制成时,満屋红光惊动了整个⽟山。侍女们以为着火了,四处奔走呼叫,王⺟匆匆而来,看到一袭简简单单的红⾊⾐袍,可那红⾊好似活得一般,在狂野得怒放,在呼啸着奔腾,盯着看久了,觉得自己都要被红⾊呑噬。

 就连王⺟都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红⾊,愣愣看了好一会,对西陵珩说:“你果然是阿嫘的女儿。”

 西陵珩命烈把⾐袍带给了蚩尤,并没有说⾐袍何来,只说回赠给他的礼物,希望他喜。  M.YoUMuXS.C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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