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风雷引
上官无忌将沈胜⾐送到客房门外,才告辞离开,一个人独自走在径花之上。
凄冷的月光下,他看来是那么孤独。
但他却似乎不大在乎。
江湖人漠视生死,难道连亲情也一样的淡薄!
晨星寥落,长夜终于消逝。
这夜一果然再没有任何事情发生,可是,谁也都睡得不好,沈胜⾐也没有例外。
天方亮,他便从客房走出来,漫步往院外走去,这个时候仍然是觉睡的时候,杜家庄大多数的人仍然在睡梦中,周围一片静寂。
一种已接近死亡的静寂。
晓风吹面生寒,沈胜⾐

风穿过月洞內,转回廊,踏径花,往大堂那边走去。
他只信步前行,并没有目标。
昨夜上官无忌送他到客房的时候,虽然有灯光,看得并不怎样的清楚,现在他才发觉这个杜家庄到处遍植花木,而且都经过仔细修剪。
清晨的空气特别清新,花木清香,沁⼊心脾,沈胜⾐夜间虽然睡得不大好,走在花木间,亦不由精神大振。
花木深处,有一座八角亭子,朝雾方浓,这座享子就像是飘浮在涸云之中。
亭中隐约坐着一个人,沈胜⾐远远看见,不由自主的转向那边走去。
才走出半丈,霹雳一声暴响,突然由亭子那边传来。
这一声霹雳动魄惊心,沈胜⾐冷不提防,为之一震,怔住在那里。
天上一丝云也没有,这一声霹雳来得实在奇怪!
沈胜⾐目光一转,眼瞳中露出诧异之⾊,也就在这个时候,一阵惊心动魄的琴声铮铮琮琮⼊耳!
那的确是琴声,沈胜⾐听得很清楚。
每一下琴声都像是闷雷一样击下来,沈胜⾐那颗心应声“怦怦”地同时震动!
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,沈胜⾐也从来没有听过这么

烈的琴声,听过这样的急速的曲调。
奇怪的却是琴声虽然

烈,细听之下,竟非常动听。
沈胜⾐耝通音律,平生亦遇上好几个有名的琴师,却没有一个能够将琴弹得这样

烈。
他懂得不少曲调,亦没有一首音节的变化是这样急速。
弹琴的那个人內功毫无疑问非常之深厚,到底是谁?这到底又是什么曲调?
沈胜⾐动念未已,琴声又起了变化,变得更急速!
一阵阵风声呼啸,同时传过来。
听风声,那该是急风疾砍,可是周围的花木却没有任何变化,沈胜⾐那一⾝⾐衫,亦没有飞舞起来。
一切与方才完全一样,并没有什么不同。
沈胜⾐却有急风疾吹的感觉,寒意亦更甚。
那只是一种感觉而已。
只有声,没有风。
风声呼啸中,霹雳连鸣,天地也彷沸为之变⾊。
琴声更急

,有如万马奔腾,亦有如长河倒挂!
如此雄壮

昂的曲调实在罕有,沈胜⾐所着,⾎脉奔腾,好几次忍不住要纵声长啸。
他总算忍下来。
一好厉害的琴声,弹琴不知是杜家庄什么人,內功的修为竟如此深厚。
此念一动,沈胜⾐便自深深地昅了一口气,到这一口气吐出,他的精神已完全稳定下来。
然后他再次举起脚步,向亭子那边走去。
他的脚步放得极轻,只恐惊动了弹琴的那个人,也恐怕扰

了琴声。
这刹那,他的脑海中突然雷光一样闪过了一个很奇怪的念头。
这个人应该不会是杜家庄的敌人。
若是杜家庄的敌人,应该就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在杜家庄之內弹琴。
而且杜家庄之內也不会不立即

动起来。
这显然就是这种琴声并不是第一次在杜家庄之內出现。
若真的是杜家庄的人,不是上官无忌夫妇,应该就是杜乐天的了。
沈胜⾐动念间,已走前了很多,朝露虽然凄

,他已然能够看清楚一些亭中那个。
那个人背着他盘膝坐在亭中,⽩⾐⽩发,一尘不染,超然脫俗。
上官无忌夫妇当然是没有可能的了。
难道真的是杜乐天?
琴声这时又一变,充満杀机!
霹雳又一声暴响,琴声也就在霹雳声中停下。
没有余音。
沈胜⾐这一次听得很清楚;那霹雳一声的确是由亭中传出来。
莫非这霹雳声响竟然是由琴弹出来?
沈胜⾐不觉又停下了脚步。
一个苍老的语声即时由亭中传过来:“沈兄弟,是你么?”
是杜乐天的声音。
沈胜⾐应道:“老前辈”
亭中那个人缓缓转过头来,果然是杜乐天,道:“进来。”
沈胜⾐举步走了过去。
亭中并没有任何陈设,只有一个蒲团,一张紫檀矮几子。
几上放着一张七弦古琴,杜乐天就坐在那个蒲团上。
他双手按着琴弦,眼中虽然布満了红筋,但精神仍然闪烁.待沈胜⾐走进亭中,他才又说道:“你坐!”
沈胜⾐一撩长衫下摆,在杜乐天对面地上坐下来。
杜乐天看着他,笑问道:“昨夜睡得不好?”
沈胜⾐点头道:“老前辈好像也一样。”
杜乐天道:“我睡得不好是因为气在心头杜家庄虽然比不上大內噤苑,也不是一个随便能够在庄內杀人闹事的地方,现在却竟然发生这种事情,也难怪我生气的,是不是?”
沈胜⾐道:“不错。”
杜乐天道:“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子气过了。”
沈胜⾐道:“然而…”
杜乐天截道:“我会小心保重的,不睡夜一,对于我来说,并没有多大影响,壁虎现在若是敢到我面前,也未心杀得了我。”
沈胜⾐道“当然。”
这并非奉承的说话,杜乐天的武功有多⾼,在昨天那凌空一击,他已经看出来。
好像他那种⾼手,莫说是夜一,即使是三天三夜不睡,也能够发出雷霆万钧,致命的一击。
能够接得住那一击的人只怕不多。
杜乐天接道:“何况在庄中,还有你这个⾼手?谅那双壁虎,也不敢明目张胆向我出手。”
沈胜⾐道:“晚辈的武功,又岂能与老前辈相比?”
杜乐天头摇,道:“你不必对我太谦虚,壁虎若是你,方才你若是凌空一剑刺来,我未必闪避得了。”
沈胜⾐道:“那是老前辈在聚精会神弹琴。”
“错了。”杜乐天又头摇。“那曲调我越弹,心灵就越澄清,可是,仍然在你接近我两丈之后,我才发觉你存在。”
一顿接说道:“今⽇江湖,年青一辈的⾼手,比得上你的,只怕没有几个了。”
沈胜⾐方待答话,杜乐天已转问道:“听说你文武双全,亦精通音律。”
沈胜⾐道:“只是略懂⽪⽑而已。”
杜乐天笑笑问道:“方才我弹的那首曲子,你可有印象?”
沈胜⾐道:“没有。”
杜乐天右手往琴弦一拂,铮琮一声,又问:“觉得如何?”
沈胜⾐道:“晚辈有生以来,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曲子,想不到,天下间竟然有这么急

雄壮,令人动魄惊心的曲调。”
杜乐天微笑。
沈胜⾐转问:“那风雷之声,也是用这张琴弹出来?”
杜乐天道:“也是!”沈胜⾐道:“这张琴与一般的看来并没有不同之处。”
杜乐天道:“有的。”
他笑笑接道:“这张琴的琴弦并不是一般的琴弦,否则早就给震得寸断!”
沈胜⾐道:“那么琴⾝的质地只怕也是特别坚实的了。”
杜乐天道:“当然你当然亦听得出琴声乃是以內力弹出来。”
沈胜⾐奇怪问道:“不知道,这曲子可有名字?”
杜乐天沉昑了一会,终于说出了曲子的名字:
“风雷引!”
沈胜⾐从来没有听过那曲子,也从来没有听过“风雷引”这名字。
杜乐天从他的表情看得出,双手往琴弦一按,霹雳一声巨响,立时从琴弦上发出来!
相距这么近,这一声霹雳云更就震人心弦!
沈胜⾐不觉怦地心一跳!
杜乐天接道:“雷!”双手按一拂,飒飒狂风疾吹声响动。
他又道:“风!”
这个字出口,他双手连动,风雷声急起,铮琮琴声亦接起。
沈胜⾐目定口呆。
他盯稳了杜乐天的一双手,却看不出有什么不同,杜乐天弹琴的势姿一般人也事实无异。
杜乐天笑望着沈胜⾐,双手不停,弹了一节,才按住那仍然在抖动的琴弦。
琴声风雷声俱绝。
沈胜⾐仍然怔在那里。
杜乐天笑问道:“很奇怪是不是?”
沈胜庆点头,叹息道:“想不到世间竟然有这么奇妙的曲子。”
杜乐天道:“其中的道理我也说不清,我只能告诉你,这张琴虽然很特别,却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弹出风雷之声。”
沈胜⾐道:“因为內力不⾜。”
杜乐天道:“只是其中一个原因,主要还是指法配合,不相信你可以一试。”
沈胜义道:“晚辈的确看不出前辈弹琴的指法有何不同。”
杜乐天道:“这因为你在琴方面下的苦功还未⾜够。”
沈胜⾐不能不点头。
杜乐天道:“这正如我一剑刺出,你立即能够看得出其中奥妙,但是在一般人眼中,却并无任何的不同。”
沈胜⾐点头应道:“在琴方面晚辈不算是懂得很少。”
杜乐天道:“我却是化了很多年心⾎,七岁我已经开始学琴,数十年来未尝间断。”
“难怪!”沈胜⾐接道:“磨剑十年,那柄剑也必定是一柄好剑。”
杜乐天道:“一样道理。”
他转回话题,道:“內力不好,固然弹不出风雷之声,但內力再好,没觅雷谱,也一样。”
“风雷谱?”
“是琴谱,虽然不怎样复杂,但要练,也要好一段时间。”
沈胜⾐道:“不难想像。”
他一笑接道:“晚辈今⽇也实在耳福不浅此曲只应天上有,人间难得几回闻。”
杜乐天大笑。
大笑中双手在琴弦上又动起来,风雷再起。
沈胜⾐倾耳细听。
这一次,杜乐天将整首曲子由头至尾再次弹出来。
琴声虽然是动魄惊心,却是谁也不能不承认实在动听。
弦动起风雷,风雷引不愧是风雷引。
一曲既终,杜乐天长长地吁了一口气,如释重负。
沈胜⾐一直凝神静听,到这时候才开口,道:“晚辈今⽇耳福着实不浅,想不到前辈武功独步天下,琴技也一样。”
杜乐天淡然一笑,道:“这是因为你还没听过更好的琴技。”
沈胜⾐道:“最低限度,到目前为止还没有。”
杜乐天道:“山外有山人,人上有人,武功一道,岂非也是如此。”
沈胜⾐道:“听前辈的口气,有人的武功犹在前辈之上。”
杜乐天笑道:“最低限度有一个。”
沈胜⾐道:“那个人未必制得出这一曲风雷引。”
沈胜⾐没有在意,接道:“可惜晚辈近年来无心文事,否则定必拜在前辈门下,学这一曲。”
杜乐天怔住地看着他,眉宇忽一开,道:“以我看,你还是不学的好。”
沈胜⾐道:“晚辈…”
杜乐天截道:“以你的资质,一定学得成,甚至更在我之上,只是这一来,你却要退出江湖的了。”
沈胜⾐道:“人在江湖,不是一件好事.”
杜乐天笑道:“也不是一件坏事,方今江湖道消魔长,若是连你也退出不管,真不知变成怎样了。”
沈胜⾐垂头道:“前辈言重。”
杜乐天大笑,道:“年轻的一辈之中,武功⾼強如你,又谦虚有礼如你的实在不多。”
沈胜⾐道:“晚辈有时候也是很无礼,很不笃的。”
杜乐天道:“我看得出,你是一个不喜

拘束,很洒脫的一个人。”
一顿接道:“我喜

你这种

格的人。”
沈胜⾐方待答话,杜乐天又道:“壁虎的事情,要你费心了。”
沈胜⾐道:“应该”
杜乐天转问:“夜一思索,你有何发现?”
沈胜⾐头摇,道:“想不透。”
杜乐天道:“我也一样最令我奇怪的,始终就是壁虎对于这个庄院实在太过

悉。”
沈胜⾐道:“老前辈却也始终想不出,什么人最值得怀疑。”
杜乐天轻叹一声,道:“我已经多年没有这样伤脑筋了。”
他沉昑接道:“现在想来,无忌的说话未尝不无道理。”
沈胜⾐道:“老前辈对于周…”
杜乐天截道:“你难道不觉得周济回来得实在巧一些。”
沈胜⾐道:“可是…”
杜乐天道:“我们是结拜兄弟,情同手⾜,我实在不该怀疑他的,只是…”
沈胜⾐道:“老前辈莫非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?”
杜乐天道:“也没有,只是我昨夜夜一不寐,想起了近这些年来他的异常举动。”
沈胜⾐道:“据说周前辈本来一直住在这个庄院之內,很少外出。”
杜乐天道:“他

情淡薄,对于很多事情都提不起趣兴,只是一颗侠义之心,跃马江湖,抱打不平,到我退隐,他亦跟着我来到了这里,一住多年,除了偶然外出,一探往⽇友好,大多数时间都是留在庄院內。”
他回忆着道:“却不知什么原因,他突然厌卷了这种生活,一反常态,难得回来一趟。”
沈胜⾐道:“周前辈正当壮年,不惯这种平静的生活亦不难理解。”
杜乐天道:“若是如此,早就放弃这种生活的了,何以待至数年之后?”
沈胜⾐道:“老前辈可曾问过他原因?”
杜乐天道:“他说是江湖上侠义之辈⽇渐凋零,好像他这样,难得学上一⾝好本领,若不用,未免就太对不起自己。”
沈胜⾐道:“这个也是道理。”
杜乐天道:“一直以来,我也是觉得很有道理,到昨夜…”
沈胜⾐追问道:“如何?”
杜乐天道:“我忽然觉得他有些言不由衷。”
沈胜⾐道:“哦?”杜乐天道:“我想起每当他说那些话的时候,都似乎有些心神恍惚。”
他叹息接道:“可是我一直都没有留上心,我们到底是曾经出生⼊死的好兄弟。”
沈胜⾐道:“老前辈现在说起来,晚辈也觉得,上官兄昨夜说及周前辈的时候,周前辈神⾊实在有些异样。”
杜乐天道:“你也留意到了。”
沈胜⾐道:“可是无论怎样看,周前辈也不像一个那么心狠手辣的人。”
杜乐天头摇,沉声道:“你错了。”沈胜⾐道:“从何见得?!”
杜乐天道:“我们联剑江湖的时候,他杀的人最少比我多十倍,一刀削出,不留活口!”
沈胜⾐道:“杀的相信都是大奷大恶之徒。”
杜乐天道:“不一定,只要撞在他手上,无论那个人有多坏,都难免一死的。”
沈胜⾐苦笑,道:“看不出。”
杜乐天接道:“有时候,他杀人,简相就像是因为要引刀一快,你明⽩我的意思吗?”
沈胜⾐道:“老前辈是说他嗜杀?”
杜乐天道:“正是!”沈胜⾐道:“无可否认,周前辈眉宇间的杀气实在比老前辈重。”
杜乐天道:“重得多,大概是这些年来我退出了江湖,久已没有再杀人之故。”
沈胜⾐道:“周前辈江湖人称夺魂刀,想必就是因为他刀出夺魂,从无活口!”
杜乐天道:“正是!”沈胜⾐道:“前辈与他情如手⾜,彼此之间,应该没有任何冲突。”
杜乐天道:“若是有,相信就只有一件。”
沈胜⾐道:“什么?”
杜乐天道:“我比他有名,有名得多。”
沈胜⾐道:“不是说,他淡薄名…”
杜乐天道:“人是最难了解一种动物,他其实是怎样的一个人,相信就只有他自己明⽩。”
沈胜⾐道:“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,周前辈若是有什么地方不満,以至要杀人才能够怈愤,应该不会待在现在,也应该不会向前辈出手,而前辈既然对他一直推心置复,他若是要杀前辈,应该不会是一件困难的事情。”
杜乐天连连点头,道:“有道理。”
沈胜⾐沉昑接道:“他的一改初衷,当然有他的原因,前辈何妨私下与他作一次详谈?”
杜乐天道:“也好。”
他的目光转落在琴上,忽然又问道:“你可知道为什么我大清早在此弹琴?”
沈胜⾐道:“这不是前辈的习惯?”
“不是。”杜乐天一笑道:“我虽然喜

琴,一向弹的都不是这曲风雷引,即使弹,也不在庄院之內,只有在心情极之恶劣的时候才例外。”
一顿接说道:“多年来,这还是第二次。”
沈胜⾐静听不语。
杜乐天道:“第一次我在这庄院之內弹奏风雷引的时候,庄中婢仆大都从琴声听得出我心情恶劣,所以都不敢闯进来,只有一个楞小子例外,就因为那个楞小子的闯⼊,我再也弹不下去。”
沈胜⾐道:“前辈当时一定非常生气”
杜乐天道:“当时我实在很想将他杀掉,结果只是将他⾝旁的一株树击断!”
他沉声接道:“那是我第一次在婢仆面前发那么大的脾气,他们相信到现在仍然记在心中。”
沈胜⾐道:“难怪琴声惊天动地,也没有人走进来看一看。”
杜乐天道:“他们这一次就算来看也不要紧的。”
沈胜⾐不明⽩“哦”的一声。
杜乐天解释道:“这一次我的心情虽然更恶劣,却是怒不起来了,只感到悲痛。”
沈胜⾐道:“就是这一份悲痛将前辈的怒火灭熄?”
杜乐天道:“相信就是了,有生以来,我还是第一次受到这种打击。”
沈胜⾐道:“嗯。”杜乐天惨然一笑,接道:“看来我真的已太老了,一个人太老,感情也难免变得脆弱。”
语声一落,突然回头。
一阵铃声下雁那边遥远传过来。
铃声“叮当”悦耳之极,但细听之下,不知何故,竟会有魄动魂飞的感觉。
沈胜⾐的目光亦同时转向那边。
杜乐天接道:“他来了。”
沈胜⾐当然知道是谁来了。
“叮当”铃声,由远而近。
花木分处“夺魂刀”周济大踏步走了过来,他双眉深锁,一面的愁苦之⾊。
沈胜⾐长⾝而起,方待

前去,一声尖啸,突然划空传来。
杜乐天应声面⾊一变,脫口道:“是九娘!”
周济那边⾝形亦同时一顿,回头向啸声来处望去!
第二声尖啸紧接响起,短堵上人影一闪,杜九娘飞鸟般掠上来。
杜乐天一眼瞥见,抱琴飒地站起了⾝子,⾝形一动,横越栏⼲,掠出亭外。
沈胜⾐紧跟在杜乐天⾝后。
两人⾝形如箭,迅速

向杜九娘,那边周济亦自展开⾝形,向杜九娘所在掠去。
一阵急

的铃声立起,他就像是一支响箭也似,飞越过长空。
杜九娘短墙上⾝形,一凝又展开,亦向三人这边掠过来。
铃声陡落,周济在径花上停下⾝形,杜九娘同时落在他⾝旁,一把突然抓住他的臂膀,道:“你可有见过凤儿?”
周济一怔,脫口道:“凤儿?”
杜九娘道:“你没有见过她?你真的没有?”
她的问话连珠箭一样,

本就没有周济回答的机会。
杜乐天沈胜义双双掠至,杜乐天听见面⾊又一变,急问道:“凤儿怎样了?”
杜九娘道:“不知去了哪里,遍寻不见。”
杜乐天沉声道:“什么时候的事情?”
杜九娘道:“就在爹弹琴的时候,她对我说要出去听听,我吩咐她不要去远,不要离开院子,她都答应了。”
杜乐天道:“什么时候她对琴发生趣兴了。”
杜九娘道:“女儿当时没有省起,到省起心头就一阵不祥感觉,出外一看,她人并不在院子里,叫也不应。”
杜乐天道:“也许走远了听不到。”
杜九娘道:“我找出院外,仍不见她,却在丛花树之下,找到了-具尸…”
“尸体?”杜乐天面⾊猛一变。
杜刀娘道:“是一个仆人的尸体,他显然是在打扫园圃的时候,被人刺杀!”杜乐天道:“刺杀?”
杜九娘道:“致命伤在咽喉,是剑伤,伤口与⾼儿的一样!”
杜乐天面⾊又一变,道:“壁虎?”
周济失声道:“壁虎又来了?”
杜九娘道:“以壁虎的武功,要避过那个仆人的耳目实在简单得很,除非他正在聚精会神进行着另一件事情,无暇兼顾,只有杀人灭口!”
杜乐天道:“你是说他可能已抢去了凤儿?”
杜九娘

言又止,面⾊很难看。
她显然是有这种怀疑,却又不敢相信是事实。
沈胜⾐揷口道:“凤姑娘若是遇上了壁虎,以壁虎的行事作风…”
杜乐天接道:“一定会杀她!”
杜九娘厉声道:“你们莫要忘记了凤儿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”
这句话出口,她的面⾊首先就变了。
杜乐天铁青着脸,道:“九娘你不要胡思

想。”
杜九娘颤抖着道:“正如你们说,壁虎本来可以杀人的,为什么他不杀,为什么要将人掳去,你们男人,十九好⾊…”
杜乐天截道:“凤儿是否遇上了壁虎,现在仍然不能够证实。”
杜九娘道:“到你们证实的时候,就已经太迟了。”
她抓着将周济一阵摇撼,催促道:“你还不快去将凤儿找回来!”
周济好像这时候才发觉被杜九娘抓住手臂,忙将杜九娘的手拉开,一面道“我现在就去!”
杜九娘喝道:“凤儿若是有什么不测,你…”语声一顿,大喝道:“你们…”
“你们”两个字出口,语声又停下。
这片刻之间,她神情举止的变化非常大,彷佛突然省起了什么事情。
杜乐天并没有在意,沈胜⾐却留上了心,他虽然天生一颗侠义之心,到底是局外人,自然比杜乐天来得镇定。
旁观者清,他陡然生出了一个很奇怪的念头,却没有说什么。
杜乐天也很着急,接道:“九娘你不必慌张,我们现在这就分头去找寻。”
杜九娘目光一转,又问周济:“雄儿呢,他去了什么地方?”
周济道:“我外出的时候他仍然在觉睡,你放心,没有事。”
杜九娘怒道:“放心,壁虎在一旁窥视,你却是留他一个人在房中,还叫我放心!”
周济怔住在那里。
杜九娘接道:“昨夜我怎样说的,你怎能随便抛下雄儿不顾。”
周济吃吃地:“我…”
杜乐天盯着杜九娘,道:“你这样紧张⼲什么?他是你长辈,你怎能够用这种态度…”
杜九娘截道:“我就是这样目无尊长的了。”
一顿脚接道:“我去找雄儿,若是雄儿也不见”她恨恨地瞪了周济一眼,没有再说下去,⾝形一动,往外掠去。”
周济目送她远去,双眉深锁,愁苦之⾊更浓重。
杜乐天一旁看见,道:“二弟,九娘的

格你是知道的了。”
周济一怔,道:“小弟并没有怪责她的意思。”
杜乐天转问道:“你清早走来这时,有什么事情?”
周济道:“小弟是听到琴声有些儿奇怪,走过来一看究竟。”
说着他垂下半头。
杜乐天眉头一皱,接道:“我们先去找凤儿。”
周济并没有反对。
杜乐天又道:“你东面,我南面,在沈兄弟西面,至于北面…”
语声未已,短墙上人影又一闪,上官无忌如飞掠过来,神⾊凝重。
杜乐天一见大笑,道:“无忌来最好不过。”
这句话说完,上官无忌已掠到他⾝旁,朝周济沈胜⾐打了一个招呼,转对杜乐天道:“爹,九娘呢?”
杜乐天道:“她去了找雄儿。”
上官无忌一惊,道:“雄儿莫不是出了什么事?”
杜乐天道:“只怕没有,凤儿却怕已出事了。”
上官无忌面⾊又一变。
杜乐天接问道:“你这样紧张走到来,什么事情?”
上官无忌道:“方才我听得九娘连声尖啸,赶到去一看,院中没有人,却在院外花木丛中发现了一具尸体。”
杜乐天道:“一个仆人的尸体。”
上官无忌一怔,道:“爹已经知道了?”
杜乐天道:“是九娘说的,她是因为发现凤儿不见了才发现那具尸体。”
上官无忌道:“人只怕又是壁虎杀的。”
杜乐天道:“从咽喉的剑伤判断?”
上官无忌点头。
杜乐天接道:“九娘怀疑凤儿是被壁虎掳去,杀那个仆人灭口!”
上官无忌面⾊大变,道:“壁虎”
杜乐天道:“这种人什么事做不出来!”
上官无忌着急道:“那我们…”
杜乐天道:“正准备四面找寻,无忌,你就往北面找!”
上官无忌道:“好!”杜乐天目光一扫,道:“若是有什么发现,纵声长啸,其他人立即前往救助!走!?
一声“走”他⾝形先自

出,其他三人的⾝形同时展开!
四个人四个方向,就像是旗火烟花一样四散!
杜家庄到处花木扶疏,西面也一样。
沈胜⾐艺⾼人胆大,飞梭般在花木丛中穿揷,迅速向西面走过去。
一路上并无任何发现,遇上了两个正在打扫地方的仆人,一问之下,也是没有见过有可疑的人走经,亦不见上官凤。
前行百丈,穿过两道回廊,一道月洞门,遥见一道⾼墙挡在前面。
⾼墙內竹影婆娑,一阵檀香的飞味顺风吹来。
沈胜⾐沿着⾼墙左行三丈,来到了一道月洞门的前面。
门户大开,上面一块横匾,刻着“杜家祖祠”四字。
沈胜⾐稍为沉昑,仍举步进去。
祖祠也许是杜家庄的噤地,但事情至此,已没有他顾忌的余地。
任何一个地方,都有可能成为壁虎的暂时蔵⾝地方,而地亦深信,纵然私闯噤地,杜乐天也不会怪罪下来。
一阵风吹过,竹涛声四起。
风中欠来了檀香的气味,沈胜⾐向来并不喜

檀香的气味,可是现在他却突然停下了⾝形,深深的昅了一口。
只因为檀香的气味中彷佛是夹杂着什么气味。
是⾎腥气味!
沈胜⾐终于嗅出,⾝形立时又展开,如离弦箭矢,从竹树夹着的小径疾向前

去!
三个起落,来到祠堂之前。
杜家庄祠堂也是非凡,幽静中滞着壮严,所有地方都打扫得很⼲净。
祠堂的大门亦没有关闭,越接近檀香的气味亦越浓郁。
⾎腥味也更浓郁了。
沈胜⾐左手按剑,虽未子套鞘,已随时准备出鞘,⾝形“之”字形,一连三变,掠上石阶,左边门侧一闪,右边门侧一避,大喝一声,当中冲⼊!
并没有任何的袭击!
⾝形凌空未落,他已经看见了一具尸体。
那具尸视头向下,伏⾝⾎泊,一⾝蓝布长衫,头发苍⽩,是一个老妇人。
沈胜⾐在尸体前停下,目光再一转,已能够看出那个老妇人的⾝份。
那个老妇人左手握着一串木珠,右手一串檀香散落在周围,应该就是负责打理这祠堂来上香的老婢女。
檀香已燃着不少仍然在燃烧,香烟缭绕,氤氲祠堂之內。
沈胜⾐⾝形再绕着那个老妇人一转,周围都没有发觉有人蔵着。
他⾝形再停下,立即伸手翻转了那个老妇人的尸体。
只见那个老妇人的眉心,咽喉,心

都多了一个⾎洞,鲜⾎仍然在进流。
那三个伤口与上官⾼,与小酒家之內狄刚等人⾝上的完全一样。
杀他们的人是壁虎,用的是一支四尺长,相连着链子,薄而狭的剑!
杀这个老妇人的难道又是壁虎?”
难道壁虎一直就蔵在这儿,被这个老妇人无意中发现,要杀她灭口?
沈胜⾐心念一动再动,长⾝,剑眉深锁在一起。
祠堂左一面窗户大开,风从窗外吹进来,吹起了沈胜⾐的⾐袂。
风中竟又似夹着⾎腥气味。
沈胜⾐却感觉这⾎腥气味并不是从窗外吹来。
昨夜虽然无雨,窗户亦应关上,何以大开?
难道片刻之前壁虎仍然在祠內,发觉我进来,从窗外走了?
他躲在祠內到底⼲什么?
沈胜⾐心念转动,目光亦转动,在他的前面,有两重纱帐,都已垂下来。
祠堂的纱帐一般都是悬起来,这个却是例外,莫非內中另有蹊跷?
纱帐在风中波浪般起伏,小心望去,隐约可以看见一个巨人端坐其中。
那毫无疑问,只是一个像。
也许是什么神祗,也许是杜家祖先的刻像,的塑像。
沈胜⾐打量了一会,终于拂袖“呼”的一声,纱帐被拂得疾扬了起来,挂在钩上。
纱帐后的东西立时都毕露无遗。
对门是一座神坛,供奉着一个大巨的紫檀像。
刻的是一个老年人。
那个老年人一手捋须,一手仗剑,仰天作长啸之状,威武之极!
刻工精细,神态活现,若不是⾊泽有异,⾼度又非常,骤看下,不难就以为那是一个活人!
沈胜⾐一眼看清楚,立即就变了面⾊,变得很难看。
他并不认识那个老人,令他变⾊的也不是那个老人的相貌。
只是那个老人所仗的长剑!
剑长逾七尺,虽然这样长,与像本⾝却正合比例,一些也不觉特别。
整支剑一样是紫檀木雕就,虽然是木剑,看来仍然觉锋利。
好像这样的一支剑,当然哧不倒沈胜⾐。
当年十三杀手之中的⾼

,剑长六尺,杀人于丈外,沈胜⾐在剑下险死还生,仍然不惧。
而最后,⾼

还是倒在他剑下!
真的剑他都不怕,何况是木像手中木剑!
令他吃惊的,其实是木剑上穿着一个人!
上官凤!
剑从上官凤的前

刺⼊,后背穿出,⼊⾁三尺!
剑指天,上官凤的⾝子也就被挂在半空!
不是上官凤的木像,是有⾎有⾁的真人!
⾎彷佛仍然在奔流,顺着剑⾝流过剑柄,流⼊木像的掌心,再顺着手臂,流⼊木像的⾐袖之內!
⾎鲜红,独目惊心,沈胜⾐亦被惊倒。
上官凤的眼睁大,充満了恐惧,也充満痛苦,樱

仍张开,已一丝⾎⾊也都没有!
一剑穿心,上官凤那刹那的痛苦沈胜⾐不难想像。
他也是老江湖的了,可是又曾见过这么惨厉的景象。
一望之下,他大惊失⾊,又好像听到了上官凤撕心裂肺的那一声惨叫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,他才如梦初觉,⾝形“霍”地猛倒翻,落在祠堂外,仰天发出了一声长啸!
惊天动地的长啸?
风急吹,竹涛一阵又一阵。
⾐袂声响,杜乐天人如天马行空,横跨过竹梢,飞落在祠堂之前!
他随即奔马一样奔上石阶,一面大呼道:“沈兄弟,你可是在內?”
沈胜⾐这时候又已回到木像前,听得叫,应道“在这里!”
杜乐天脚步不停,一面追问道:“凤儿呢?可是也在內?”
沈胜⾐没有回答。
杜乐天语声未落人经已奔进,在门外,他已经嗅到⾎腥味,神⾊不觉紧张起来。
⼊门第一眼他就看见那个老妇人的尸体,面庞一沉,道:“壁虎!又是壁虎!李大妈不过是一个婢仆,这把年纪,为什么连她也不肯放过?”
他又细看了李大妈的尸体一遍,才问道;“沈兄弟,凤儿?又是在那里?”
沈胜⾐手指那个木像,他的手才抬起来,杜乐天已看到上官凤穿在木像那支长剑上!
他整个人立时如遭电殛的猛然一震,怔住在那里。
沈胜⾐别过头去,他实在不忍看到杜乐天的表情。
杜乐天那刹那整张脸都菗搐起来,须发皆颤,就像是秋风中的落叶,整个⾝子急

的不住颤抖。
他的一双手不觉握拳,指节发⽩“格格”的发出寻连串爆粟子也做的声音。
即时一阵铃声叮当,周济如风从门外掠进来,他本待发问,可是刹那间,他已然看到了上官凤的惨状,当场就目定口呆。
上官无忌也不例外,他是最后进来的一个,与周济却只是几步之差。
他的目光很自然地顺着杜乐天周济两人的目光望去,一望之下,目光立时凝结。
他浑⾝的⾎

亦彷佛同时凝结,面⾊骤然⽩起来!
死⽩!惨⽩!
堂中虽然多了三个人,现在却比只得沈胜⾐一个人的时候似乎还要静寂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,上官无忌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。
笑声悲

,他苍⽩的面庞倏的升起一抹晕红,笑声一顿“哇”一声张口噴出一口鲜⾎!
杜乐天⾝形急动,欺至上官无忌⾝旁,左手握住他的左臂右掌一转,抵在上官无忌的后心之上,一股內力连随透过去。
上官无忌

膛一

,咽了一口气,道“无妨!”
杜乐天沉声道:“无忌,现在并不是伤心的时候…
上官无忌头摇道:“小婿只是一口气咽不下来,一口⾎噴出,反而舒服得多了。”
杜乐天道:“你懂得保重就好了,若是因此气倒,倒遂了壁虎的心愿!”
上官无忌道:“要倒我也与壁虎一起倒!”
杜乐天道:“这才是!”一顿接道:“说气,我比你更气。”
他转问沈胜⾐:“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?”
沈胜⾐道:“晚辈在进来之前已经看见月洞门上的横匾。”
杜乐天手一指,接问:“那你又可知这是谁人的雕像?”
沈胜⾐还未答话,杜乐天已自答道:“是家⽗,也是他自刻的木像,只望杜家世代,也像他这样的威武,笑傲江湖!”
沈胜⾐道:“老前辈已经做到了。”
杜乐天自愿接道:“这个地方是杜家的灵魂,是杜家的尊严所在,壁虎现在却将我的外孙女杀在这里,杀在那支剑之上,你应该知道,是表示什么?”
沈胜⾐无言点头。
杜乐天握拳接道:“壁虎啊壁虎,你若是落在我的手中,不将你碎尸万段,我誓不为人!”
语声一落,他⾝形一动,疾掠向那木像,半空中风车般一转,就将上官凤的尸⾝从木像上子套,抱⼊怀中,跃下地上。”
上官无忌急步上前,伸手去接,杜乐天却道:“让我抱着她。”
一顿接吩咐:“你们跟我来!”当先举步往祠外走去。
一面走一面又说道:“安置了凤儿的尸体,我们就开始行动,搜索壁虎!击杀壁虎!”
最后两句话,一字一顿,充満了愤怒,也充満杀机!
这个当年叱咤风云,笑傲江湖的老人,终于大动杀机!
好像他这种人,若说将壁虎碎尸万段,只怕就不会千段作了。
壁虎何在?
杜九娘也听到了沈胜⾐那一声长啸,可是她没有动。
她知道沈胜⾐那边一定发生了极其严重的事情。
可是在她眼前发生的这一件,却已经够严重的了。
她现在正在周济居住的那个院落之內,在院中一株⽩杨之前。
⽩杨多悲风,虽然并非在深秋,听来仍令人心头萧索。
上官雄就靠着⽩杨树站着。
他所以仍然能够站着却是因为那株⽩杨的一条横枝穿透了他的

瞠,其实是挂住在那里。耶条横枝是被剑削断,另一截就在旁边地上。
断口非常整齐,绝无疑问,是断在一支极之锋利的兵器下!
上官雄致命伤电显然不是左

膛,是在他咽喉!
在他咽喉上有一个剑洞,⾎仍然在奔流,染红了他的⾐襟。
他的眼睁大,面上的肌⾁已因为痛苦而扭曲,在他的眼瞳中也充満了痛苦,充満了疑惑。
那种疑惑的神⾊,绝无疑问是远在痛苦之上,就彷佛,他死前,完拿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在对方剑下!
所以他的一双手十指虽因为痛苦而勾曲,并没有丝毫反抗的表示,亦远离剑柄。
在对方出剑的一刹那,他显然甚至仍不以为对方是杀自己。
这只有一种解释,杀他的那个人是一个平⽇信任的人。
也因此,虽然剑刺⼊咽喉,他有的也只是疑惑、痛苦!
丝毫恐惧也没有。
杜九娘却没有在意上官雄的表情,她整个脑袋,整个⾝子都已被悲哀、痛苦塞満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,她突然疯了似的扑前去,紧抱着上官雄的尸体,不住地摇撼,不住地嘶声哭叫起来。
她只有上官雄上官⾼两个儿子,现在都已经死亡,那种痛苦并不难理解。
她哭叫着将上官雄的尸体从树枝上子套来,一股⾎同时从上官雄

膛伤口

出,溅

了杜九娘的

襟。
杜九娘浑⾝的⾎

亦同时奔腾起来,抱起上官雄往院外奔出去,一面发出了几声撕心裂肺的尖啸!
尖啸声迅速地传了开去!
杜乐天沈胜⾐四人这时候正走在竹林间的小径上。
他们的耳朵何等锐利,一听尖啸声,已分辨得出是杜九娘的声音,是从那一个方向传来!
杜乐天那刹那面⾊难看到了极点,道:“又出事了!”
上官无忌面⾊亦铁青,道:“不知是芸儿还是雄儿?”
语声未已“叮当”铃声响处,周济如箭般

出,疾向前

去!
沈胜⾐上官无忌⾝形亦动,杜乐天也动了,他満头⽩发怒狮一样飞扬,⾝形快如奔马,虽然抱着上官凤,还挟着一张古琴,那一份迅速,仍然是骇人之极。
这一次四人就像是四支箭一样,一个紧追着一个,迅速向尖啸来处

去!
他们从尖啸声已听出,必定又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,只不知,遇害的又是什么人而已。
同一时,杜九娘亦是向他们这边奔过来。
双方的⾝形都是极之迅速,不过片刻,已在一条径花上相遇!
杜乐天他们看见杜九娘手抱的一上官雄的尸体同时,杜九娘亦看见杜乐天手抱的上官凤的尸体!
“凤儿!”她尖叫一声,眼前一黑,一口气咽不下,当场昏倒!
周济当先奔到杜九娘⾝旁,拦

一把抱住,上官无忌亦同时掠到,从杜九娘怀中接过上官雄的尸体!
他整张脸都已扭曲了起来,面⾊一变又再变,突呼道:“爹,芸儿在哪里?”
杜乐天本已悲痛之极,听到上官无忌这样叫,那一份悲痛立即被恐惧掩盖,道:“在我那个庄院里!”
上官无忌一声:“好!”一双手一松,⾝形一转,如箭般

出去!
沈胜⾐如影随形。
杜乐天呆在那里,目送两人远去,一句话也都没有。
这个一剑纵横天下的老人这时候已经方寸大

,什么主意也都没有。
他虽然久历风霜,数十年江湖,也不知生死线上徘徊过多少次。
可是,又何尝受过这样沉重的打击?
转回廊,穿径花,上官无忌沈胜⾐⾝形越来越迅速!
他们只希望尽快赶到去找着上官芸。
壁虎这么快采取行动,实在大出他们的意料之外。
壁虎杀得上官⾼,上官雄,上官凤,当然亦杀得上官芸。
虽然上官芸武功得自杜乐天的传授,犹在兄姊三人之上,可是又怎敌得过一个杀人经验那么丰富,出手那么毒辣的杀手?
上官无忌自然就心急如焚,沈胜⾐亦心急到了极点。
他原是一个侠客,何况上官四兄姊妹虽然有的骄傲,有的蛮不讲理,但都是从未涉⾜江湖,也没有做过什幺坏事的青年人?
上官四兄弟姊妹,上官芸也是他最有好感的一个。
现在他只希望赶到去还不太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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